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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督主

作者:戲骨

晉江VIP2013.03.09完結

當前被收藏數: 1331 文章積分: 34,948,164

督主TXT簡介

“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那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輕描淡寫站在她面前,用打量死狗一般的眼神嫌惡道。

謀害皇嗣,圖謀篡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甄綺張了張口,一個字都沒有說。

這個世上,人最怕的,就是沒有自知之明。

而她這輩子,已經沒有以後。

PS:本文督主乃原創人物薛逸,非雨化田,西廠背景也非龍門中的設定,祝大家閱讀愉快=3=

內容標簽: 虐戀情深

搜索關鍵字:主角:華嫵 ┃ 配角:華庭,薛逸,柳寧 ┃ 其它:夏澤,宋瑤

☆、1虎兕大夢

死牢的大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甄綺勉強睜開眼,見到的就是這輩子她最不願見到的一對狗男女。

嬌弱純潔的新任貴妃宋瑤攙著新帝夏澤,步子邁得三搖兩晃弱柳扶風,裊裊婷婷扶著後腰站在她面前,還一臉關切地開口問她,“姐姐,你好不好?”

恨到了一定程度,甄綺只覺得可笑。換了是你滿門屠戮遍體鱗傷被綁在這裏,你說好不好?

夏澤,你就不怕這遍地血汙的死牢臟了你那朵白蓮花不染塵埃的腳?

“姐姐一定還在生我的氣,”宋瑤哀切地拉住夏澤的手,“可我也不是有心的,我……我只是愛你罷了。”

她咬著嘴唇,依舊是那副全世界都欠了她的柔弱表情。

打著愛的名義,爬上手帕交丈夫的床,進而全家雞犬升天。

宋氏,宋瑤,哪一個不是笑到最後的人生贏家?

而她甄綺和她的甄家,就像用完廢棄的草紙,被隨手扔在地上不算,還要狠狠踩上兩腳才罷。

“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那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輕描淡寫站在她面前,用打量死狗一般的嫌惡眼神道。

謀害皇嗣,圖謀篡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甄綺張了張口,一個字都沒有說。

這個世上,人最怕的,就是沒有自知之明。

而她這輩子,已經沒有以後。

“明日午時,你們甄氏全族一起問斬,”夏澤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前來也不過是親口宣布這個消息。

那個曾經一手將他扶上王位的甄家,包括他不得不忍耐的這個女人,雖然是倒貼上來的賤貨,到底還是有那麽點用……

他終於親手掀翻了心頭那塊巨石,真是揚眉吐氣。

甄綺冷冷看著那個她曾經最愛的男人意氣風發的嘴臉,曾經最好姐妹的虛情假意,甄家上上下下數百口亡魂仿佛在身旁尖嘯。

“蠢貨,都是你識人不明。”

“要不是你選了他……”

“我們怎麽會死?”

……

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你們,就不怕報應?”甄綺閉了閉眼,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的憤恨,一字一句道。

“皇上……”宋瑤嬌怯怯的聲音及時響起,煞白著一張臉做出反胃的神情。

夏澤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滿是憐惜,“你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現在又有了孩子,還偏偏要好心來送這個賤人最後一程。你看,唱戲給瞎子看,她根本不領情。”

唱戲給瞎子看?不知道當年是誰為了博她一笑,不惜花費重金請來全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在甄家唱了三天三夜。

“無論如何,曾經也是好姐妹一場……”宋瑤恰到好處捂住嘴,將掩飾不住的傷心演繹得惟妙惟肖,“是我當時太過情不自禁,只可憐了孩子……”

“明明都是這個賤人下的毒手,只恨我識人不明,居然放任她害了你,”舊事重提,夏澤看甄綺的眼神如看蛇蠍,“什麽後宮空虛,朕兩年來居然沒毫無所出,要不是你發現此事,豈不是要被她害的斷子絕孫!”

“都是我福薄……”宋瑤梨花帶雨地扶住頭,往後仰了仰就要倒下,夏澤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抱住,連聲怒喊,“太醫,快宣太醫!”

甄綺眼睜睜看著這場鬧劇,心中愈寒,當年她流產的時候,他在哪?恐怕正在宋瑤的床上和她柔情蜜意,翻雲覆雨。

一陣忙亂後,大夏天子親自放下身段安慰,宋貴妃破涕為笑,兩人間的濃情蜜意瞎子都能看出來。只是她當年為什麽什麽都沒看出來,還以為這兩個人當真是什麽情如兄妹?

那些溫柔體貼他不是不會,只是壓根懶得用在她身上。

怪什麽?只怪她自己當時瞎了狗眼。

“你們全家一塊死,黃泉路上走的也不寂寞。”似乎是又想起了她,夏澤漠然轉過臉來,剛才還笑如春風的體貼轉眼間戲劇般消失不見。

難道還要她謝主隆恩?甄綺恍若未聞,目光毫無焦點。她已經家破人亡,失無可失,何必再看這對狗男女徒增惡心,但總有些人喜歡自取其辱。

夏澤並不滿意於她的反應,拇指和食指侮辱地捏起她的下頷,那勁道大得幾乎能將她骨頭捏碎。

甄綺擡眼直視他的眼睛,不閃不避。她過於直白的視線反倒讓夏澤有些莫名的心虛,頗有些惱怒地加大了力度。

“你還不認罪?”

甄綺忽然輕微地笑了一聲,緊緊盯著夏澤的眼睛,一字一句開口。

“我甄家一公二侯三卿,一後三妃六美人,三代後宮,世代貴胄,你夏澤不過一個區區落難皇子,沒有我甄家,哪裏有你的今日?”

夏澤的臉瞬間鐵青,宋瑤也花容失色地捂住嘴,但甄綺分明從她眼中看到了得償所願的笑意,周圍一眾忙碌地人瞬間鴉雀無聲。

“下去,都給我滾下去!”夏澤惱羞成怒地大喊。

一陣兵荒馬亂中,狼狽不堪的女人擡起頭,儼然依舊是那個高傲尊貴的世家嫡女,混亂的地牢中,只有她的聲音清晰無比。

“沒有我甄家,你夏澤,什麽都不是。”

宋瑤看似踉蹌地上前,故意驚慌失措地扇了她一耳光,滿口看似關切的虛情假意,“這是夏家的天下,你怎麽能這樣大逆不道!”

看似嬌弱的女人手裏力道極大,不過一直有那麽深心計甘於隱匿到最後的女人……這點替男人分憂解難的心機都沒有的話,也枉費夏澤為她下了那麽深的苦心。

哪怕她情深似海,也只能錯付。

夏澤一言不發,臉色極為難看。最後在甄綺冷笑的視線中有些狼狽地拉上宋瑤離去,這個男人雖然已經貴為至尊,但靠著女人上位卻永遠是他揮之不去的陰影。

當夜。

一層又一層淋透了水的牛皮紙死死蒙住了口鼻,手腳被人牢牢按住,空氣越來越稀薄,窒息的感覺讓人痛不欲生。

意識逐漸模糊,沒有他的命令,誰敢在牢裏動手殺前任皇後!

夏澤,枉我曾經愛過你那麽多年。

即便窗外已經是酷烈的盛夏,華家嫡女的院內卻依舊是門窗緊閉,昏暗的室內,火盆緊緊靠著床柱,房間內熱得跟蒸籠一般。前來看診的老大夫額上滿是密布的汗水,花白的胡子也緊緊粘在了一起,一滴汗水順著微翹的胡尖滴落,被眼疾手快的侍女擦了去。

“小姐……怎麽樣了?”莫嘉心已經死了大半,略遲疑了片刻,還是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明明就已經是個半死人,這麽熱的天氣還生這麽旺的火,分明就是怕久了身上血流不暢起屍斑。這樣要死不死的,拖到哪一天才是個時候!

老大夫搖了搖頭,莫嘉臉上的失望都已經在一再的打擊中變得麻木不仁,她正要送大夫出門,躺在床上的少女忽然輕微地咳嗽了一聲。

莫嘉驟然回頭撲回床邊,如釋重負地狂喜大叫,“小姐醒了!快去通知老爺夫人!”

當甄綺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迎面撲來的熱浪幾乎讓她窒息,眼前的精致華貴的裝飾讓她有些茫然。

竟然沒死?

她絕對不會認為夏澤會手下留情,如果說僥幸逃得一條命在……或許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噩夢,甄家上下老老小小數百口人沒有被屠戮殆盡,而她一睜眼,也依舊是那個承歡膝下的世家貴女。

“小姐,你可算醒了。”莫嘉眼見自家小姐終於醒了過來,一時間竟有些喜極而泣。

幻想瞬間被打破,陌生的女聲,陌生的陳設,只言片語也沒有提及她的家人……心中被隱隱壓制的不祥逐漸浮上心頭。甄綺沒心思理會旁邊這個莫名其妙的侍女,她微閉了閉眼,喘息了片刻,嘶啞道。

“把門窗打開。”

“可是大夫……”莫嘉口中依然在遲疑,腳卻已經不自覺地開始朝窗邊走去。

她自幼跟華嫵一塊長大,深知華嫵可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這半年來更是戰戰兢兢食不安寢,好不容易看到她醒了,生怕再橫生什麽枝節。

“打開。”

甄綺略加重了語氣,已經開始對這個不知趣的婢女心生不滿。她可不想好不容易逃了一條命回來,卻在這種時候熱死在這當口。

不管是閻王小鬼,都得讓路。

莫嘉求助地看向老大夫,後者點了點頭,聲音中難掩喜色,“既然能醒過來,那也就是無事了,之前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現下裏只需要好好調養就是。”

傷勢?

她只記得自己是被活活捂死,她曾經貴為皇後,夏澤那人最愛臉面,再怎麽也會給她留一個全屍,以平天下人之口,還能順便展示他的宅心仁厚,怎麽會出這種紕漏?

但現在房間內熱浪滾滾,她頭昏腦脹,根本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的心肝,你終於醒了。”保養得宜的中年美婦揮開攙扶的侍女,從門外跌跌撞撞奔進來,一眼看見半坐起來的甄綺,眼淚立馬就滑了下來。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你爹已經去了,要是連你都不在了,那娘也活不下去了。”

中年美婦握住她手的那一瞬間,甄綺忽然覺得心頭一酸,仿佛生死訣別一般,不由自主道,“娘……女兒不孝。”

幾乎是這句話出口的同時,甄綺悚然一驚,她根本不認識這個女人,這句話又是從何而來?

“沒事了阿嫵,有娘,有你大哥,過去的事不要再想了,你好好把身體養好,有娘在,誰也傷不著你。”

“這半年,真是嚇死娘了……”

中年美婦泣不成聲,甄綺正驚疑不定,一只修長的手忽然出現在視野內,天青色長衫的男子溫言遞過一塊手帕,“娘,別哭了,阿嫵醒了這是好事。”

中年美婦死死握著甄綺的手不放,生怕一松手女兒就沒了,哽咽道,“多虧了你哥哥,當時那麽兇險,晚一刻回來娘都再也見不著你了。”

被喚作阿庭的男子不過弱冠,一雙斜斜揚起的鳳眸線條美妙如畫,瞳仁深沈如墨,看過來的眼神中卻隱約帶著幾分探究。

“阿嫵?”

事情似乎完全超乎了想象,阿嫵,阿庭,還有這個憑空出現的娘……甄綺下意識垂眼,勻亭的十指根本和她以前完全不一樣。

她的猜測似乎不幸成了真,這根本不是什麽僥幸逃生,而是借屍還魂。

甄綺下意識便看向房內的擺設,尤其註意那些細小的邊邊角角,越看就越確認了自己心中的念頭。

從擺設和衣著來看,這絕對是一個世家,但凡是世家,就一定會有自己的家徽。

當甄綺的視線停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時,視線被灼傷了死死定住,那個熟悉的小小符號讓人乍喜還憂。

沒想到,沒想到竟然是華家!

中年美婦多半就是孀居多年的華夫人,那麽那個阿庭,恐怕也就是盛名在外的庭公子了。華家唯一能和其父華宜相論的強勢繼承人,同時也是夏澤的眼中釘,肉中刺。

果真是……名不虛傳。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甄綺低下頭,後頸的骨頭隨著她的動作有些突兀地聳起,那是瘦到了極致才會有的征兆,華夫人幾乎是瞬間就紅了眼。

“我可憐的小阿嫵,竟然瘦成了這個樣子。”

甄綺順著她的話,聲音中刻意帶上了幾分傷心和不甘。

“那個人……我已經不記得了。”

是傷她的那個人,還是另有隱情的那個人,由聽的人自己去理解。

這句話一出,甄綺就知道自己押對了寶,中年美婦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長發,眼中的愛戀關切絲毫做不得假。

“阿嫵,你好好休息,那個下作之人再也傷不到你了。”

華夫人看起來教養極好,能讓她口出穢言,可見心裏已經氣到了什麽地步。

一只手從後攬住了華夫人的肩,華庭扶住母親,“娘,讓阿嫵休息一下吧,她才剛醒,情緒太激動了也不好。”

華夫人依依不舍地抓著女兒的手,反覆打量了她許久,甄綺只覺得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澀越來越重,不受控制的掉下淚來。

是源自於這個身體原來主人的感情?可是為什麽看見那個所謂兄長的時候,比看見這個親生母親感情更甚?

“阿嫵,有哥哥在,什麽事情都不需要擔心。”

華嫵的表現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華庭沈吟了片刻,覆又在妹妹床邊坐下。

“……”甄綺保持沈默,一個猜測緩緩浮現,心跳越來越快。

華庭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聽似溫和關愛的聲音卻沒來由讓甄綺打了個寒顫,“我先送母親回去,晚點再來看你。”

☆、2詭譎覆生

華庭走後,甄綺的心依舊在狂喜地劇烈跳動。

定西華家,居然是定西華家。

定西華宜,定疆唯卿。

華庭之父華宜的一生堪稱傳奇,他以軍功官拜一品,卻在最鼎盛時期退隱,甚至全族離京。此人極為狡詐,權謀心計無一不是上等,如果不是當年他鋒芒太盛,辭官又太急,甄家一直不曾將目光從華家周圍收回,她還真像天下人一樣被徹底瞞了過去。

宮闈舊事,天縱奇才,帝王的左膀右臂,所有一切的燦爛言辭加諸其身都不過分,他突如其來的隕落成就了一個不滅的傳說。

作為華宜唯一的繼承人,華庭的名字在她耳中並不是第一次聽聞,只是由於華家行事太過低調,這才沒在第一時間想起來。

剛才華庭看過來的眼神……似乎另有深意。

久未下床的腿虛軟無力,甄綺一個趔趄,險些摔了個嘴啃泥。她費勁地扶著床沿,許久才慢慢吞吞挪到妝臺前坐好。

人總得做某一方面的妥協,即便有華家作為助力,但容貌依舊不可或缺。美貌從來不是附屬品,但在某些特定的場合它比必需更必需。

當看清鏡中那張臉後,甄綺的心先是一沈,隨即自嘲地笑了起來。

不能不說是老天開的一個惡意玩笑,漂亮是漂亮了,但可惜華嫵竟然是夏澤最喜歡的嬌弱天真長相,和宋瑤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就算她僥幸能夠重生,也要頂著這種她最討厭的面相過一輩子。

提到宋瑤,又怎能忘了夏澤,恨意從骨髓裏一點點漫上來,幾乎讓她窒息。

手下意識撫上小腹,那裏似乎還隱約能感受到上輩子那個無緣的骨肉,她瞞下了這個喜訊,打算作為夏澤登基的賀禮,沒想到卻在太廟祭祖的那晚,看見那對狗男女無恥地在廟裏茍合。

她從來不知道夏澤也會如此的情迷失控,而宋瑤的嬌媚□更是她前所未見。男人的喘息聲,女人的呻吟聲,那兩人如此的迫不及待,甚至連禮成都不願再等,莊嚴肅穆的祖廟中,做著最原始下流的勾當。

丈夫和姐妹,雙重的背叛。

甄綺手中端著那碗為夏澤特意熬制的補身湯在門外站了一夜,第二日,宋瑤跪在她面前請罪,她還沒來得及甩出一巴掌,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夏澤已經震怒地把她揮開,一把將宋瑤抱起,輕憐蜜意的讓她幾乎徹骨生寒。

成婚三載,他從未這麽對待過她。

懷疑終於成為現實,她跌跌撞撞回到寢宮,身下黑紅的血已經浸透了褻褲,太醫來的時候已經遲了,她的孩子流產,甚至還是一個成了形的男胎。

就這樣,還被夏澤當朝下旨怒斥。

身為中宮,心量狹小,甄家教女無方,心懷叵測!

甄父身為歷經三朝的元老,卻被如此呵斥,一張老臉就此顏面無存,當即就告老還鄉。夏澤卻還假惺惺再三安撫,如果說甄綺當年還心存僥幸,抱著一絲希望,事後卻才發現,夏澤如此作為,不過是想將甄家的最後一點價值榨盡,好給他的帝國鋪出一條平坦大道罷了。

指甲深深的陷入小腹皮肉內,華嫵強自靜坐了片刻,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才被壓制了下去。

從現在起,她是華嫵。

華嫵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想起剛才那個叫莫嘉的侍女似乎表現的有些古怪。她的歡喜雖然是實打實的,但看起來似乎對於華嫵的清醒更像是一種解脫了的喜不自禁。

不得人心到了這種地步,還真挺稀罕。

把莫嘉叫進來之後,她的回答證實了華嫵的猜想。

華庭和華嫵的感情非但沒有不合,兄妹間感情反而極好。

但如何這樣,那華嫵為什麽好好的大家小姐不當,竟然和人私奔夜逃?先不說和那見鬼的書生如何相識,光是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姐如何計劃周密,甚至於能瞞過華庭,據說還硬生生找了三天三夜。

可能麽?

如果這背後不是有華庭的默許,這絕對是個天大的笑話。

華嫵離家後是被華庭親自帶回,據莫嘉說,為了尋找華嫵,華庭整整三日不眠不休。而華嫵帶回來時已經性命垂危,全靠華庭的內力在續命,一到華府內,所有天材地寶流水一般地上,這才險險釣回了一條命。

身為兄長的華庭先放任妹妹和人私奔,然後再又巴巴的把人追回來,這還不算。更令人無言的是,華嫵竟然是被跟自己私奔的情郎一刀穿胸。

這兩個人,究竟是在唱的哪門子的戲?

……千萬別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想想聽聞過的諸多豪門世家堪稱詭異的小道傳聞,華嫵真心希望自己遇上的不要是這一種。

莫嘉一直都有問必答,但惟獨在問到那個書生下落的時候,吞吞吐吐始終不敢回答。

華嫵也不急,似笑非笑看著眼前已經開始渾身發抖的侍女,“你說,是他下手快,還是我下手快?”

“是他殺的幹凈利落,還是我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反正無論如何,華庭都會給我收拾的幹幹凈凈,你是想今天就死,還是明天?”

她聲音不大,但是一句接著一句,每個字都砸的莫嘉心頭發慌。

當沈默進行到一炷香之後,莫嘉崩潰了。

在華嫵的意料之內,那個書生果然沒有死,現在似乎還在華家的牢房裏關著,是出於事情超出計劃外的補償?還是華庭果然如傳言所說,極為護短?

華嫵活動了片刻僵硬的脖頸,在心裏下了決心。

算了,改天我去牢裏親手解決他,也算報答這具身體的恩情。

……前皇後似乎完全沒有想過,華嫵拖家帶口全盤托付的“大恩大德”,哪是這麽輕而易舉就能報答完的。

更何況,好戲還在後頭。

手指依言摸上胸前的傷疤,猙獰的觸感讓華嫵頓時明白了為什麽自己能附身到華嫵的身上。

居然被捅了個對穿,可見當時那人下手有多重。有什麽事能讓千嬌萬寵的世家小姐親自以身犯險,最後竟然換來了這個結果?

這世上的癡情女子負心漢居然不知不覺中已經遍地生根發芽並且看似長勢茂盛,真是可喜可賀。

地上跪著的莫嘉依然在瑟瑟發抖,華嫵只是用了宮裏的一些小法子,就已經足夠讓這種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小丫頭噩夢連連了。

“莫嘉。”華嫵笑吟吟道。

莫嘉抖得更厲害,好半天才擡起頭,眼睛已經哭得紅腫,“小、小姐。”

“如果遇見有什麽人問你話,不必隱瞞。” 華嫵一字一句道。

莫嘉驚恐的退出門外,狼狽無比地拎著裙角狂奔而出。

小姐這次醒來好像變了一個人,如果說原來只是有幾分暴戾,現在完全讓人猜測不透她在想什麽更讓人懼怕。

“嫵小姐怎麽說。”

灰衣男子立於廊角。明明是盛夏的天氣,他人卻像怕冷一樣微微縮起脖頸,面色是病態的蒼白,身形瘦削單薄,仿佛一只手就能推倒。

華庭身邊最受寵愛的謀士,齊優。

莫嘉乍一擡頭發現面前居然占了個人,面色瞬間嚇得慘白,剛才背離華庭吩咐的恐懼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腿一軟,頓時跪倒在地。

“齊先生。”

齊優微微皺眉,眼底陰沈更濃。

莫嘉掙紮著站起身來,勉強行了一禮,哪裏敢多看他,把頭幾乎埋到了地上。想起剛才華嫵的吩咐,只覺得懼怕更濃,“小姐要問那書生的下落。”

“你說給她聽了?”齊優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莫嘉也不敢擡頭。

“小姐她以奴婢全家威脅,奴婢不敢……”

“她問什麽你就回答什麽?”齊優面上在笑,五指卻緩緩鉤起。

這種背主棄信的下人,殺了也罷。

“……是小姐讓奴婢告訴問奴婢的人,不必隱瞞。”

莫嘉絲毫不知道,她這一句話救了自己的命。

“行了,反正族長也沒指望你能瞞得過她,”齊優不動聲色收回手,他的唇極薄,偏偏顏色極為艷麗,冷笑時看起來分外涼薄,“下去吧。”

莫嘉再也不敢耽擱,急忙退下。

齊優緩緩摩挲著中指,看著華嫵居住的方向,神色莫測。

你為什麽還不死?

再度有了訪客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某個打著一會就來看望妹妹旗號的好兄長在酒足飯飽後,才不緊不慢地過來串門。

“你果然沒忘。”

華庭似笑非笑打量著妹妹,眉眼間自有一股凜然風流。

他似乎是剛從某個煙花地應酬回來,房內燭光搖曳,銀色外袍上同色暗花隱隱間光華流轉,一股糜爛的脂粉香緩緩彌漫開來。

“你也不想讓娘知道,這件事和她最寵愛的兒子脫不了幹系吧。”身體依舊虛弱,華嫵瞥了華庭一眼,一副懶得理睬的模樣。

從白天和莫嘉的談話不難推測,華嫵和華庭兄妹感情極好,既然確定華嫵這次出事華庭脫不了幹系,那麽就算看起來再讓人覺得不可理喻那也就是結果。

如果沒有猜錯,現在就該是華庭來補償華嫵的時候了。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華庭絲毫不以為意,“願賭服輸。”

“你答應過我的事。”臺階都送到了面前,華嫵也就順勢勉為其難賞賞臉,輕哼一聲。

“既然沒忘,那就一起來。”華庭站起身,朝華嫵伸出手。

面前的風流男子長身玉立,似笑非笑伸出手來發出邀請,實在是一副相當令人賞心悅目的場景。

“沒力氣。”

華嫵懶洋洋瞥過那只手一眼,絲毫沒有伸手的意願,意思性下頷挑了挑。

華庭果然失笑,“小阿嫵生氣了?”

“不敢,我連命都快給你玩掉了,還敢再玩?”華嫵的尾音拖得又軟又長,附帶備受寵愛的小姐應有的那點子小脾氣,“我又不是什麽九命貓妖,沒斷一條尾巴就能再活一次的道理。”

如果華嫵出事真的是因為華庭的計劃出了紕漏,華庭現在的容忍也就無可厚非,華嫵索性將一個嬌慣妹妹的脾氣借題發揮,看華庭到底能退到什麽地步。

其實換而言之就是……我就坐地起價賴皮了你能拿我怎麽樣。

身體忽然一輕,華嫵大驚失色,下意識一把摟住旁邊人的脖子,怒道,“你幹什麽!”

“既然你不去,那就只好由我抱你去了。”華庭鳳眼微瞇,雖然是正色開口,但怎麽聽起來都帶著一股調侃。

華庭抱的姿勢異常熟練,而華嫵的身體也自然而然摟上兄長的脖頸。明明是於禮不合的行為,但這對兄妹似乎做起來熟極而流,多半是從小抱慣了,長大也沒有生分。

不過,即便是親兄妹這也似乎過於親密了。

華庭並不是招人討厭的角色,華嫵也占著人家妹妹的身體,為了避免招來懷疑,也就順水推舟由他去了。

雖然華嫵心裏已經磨牙磨了千遍萬遍,但臉上卻還是一副懨懨沒有精神的記恨模樣。看在旁人眼裏倒像是隨時打算在華庭脖子上咬一口。

華庭抱著華嫵出了門,一個活人的分量,在他懷裏輕若無物,見華嫵還是不搭理他,華庭輕輕一笑,下頷在華嫵發頂蹭了蹭。

“乖,別鬧,我替你出氣。”

一路行去,侍女下人紛紛行禮,華嫵留意觀察,發覺沒有一個人臉上有意外之色,看來華嫵被華庭當做玩具一樣抱來抱去在華家已經是司空見慣。心中雖然疑慮已經滾成了雪團,不過人在屋檐下,不低頭也得被強摁頭,華嫵向來不會和自己過不去,也就罷了。

“齊優。”

走過一個轉角的時候,華庭停下腳步。。

這是華嫵第一次見到華庭身邊最受寵愛的謀士。

齊優站在廊角,整個人仿佛被灰色籠罩,但擡眼看人的時候,除了那種和華庭驚人相似的洞察力之外,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郁。

“公子,嫵小姐。”

華庭微微點頭,“一起來吧。”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華嫵覺得一直低著頭的齊優忽然蹊蹺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完全是像看死人一樣的漠然。

華嫵一凜,再看過去的時候齊優已經低下了頭,剛才那一瞬仿佛是她的幻覺。

☆、3抽絲剝繭

華家的秘牢竟然是在水下。

齊優在最前方帶路,華庭走在當中,有意無意將二人隔離開來。華庭如此寵愛華嫵,卻並沒有因為她的原因而疏遠齊優,看來齊優的重要性遠超過於她的想象。

不過話又說回來,華嫵在華庭心裏,真的有她猜測的那麽重要?

順著陰寒的石階逐級而下,森涼的濕寒也就越發的凍入骨髓,恐怕被關在這裏的人,哪怕沒有死於酷刑,過不了幾年也得因為風濕被活活折磨死。

華嫵壓下心中的微訝,面無表情跟著華庭往下走。

這麽多年來一直盛名無衰的定西華家,由華宜一手打造的戰功世家,威名赫赫,滴水不漏。上輩子甄家不知道往這裏面填了多少死士,也沒能探出來裏面究竟都關了些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沒想到今天居然有幸親自到此一游。

哪怕現在頂著華家嫡小姐的皮囊,華嫵內裏那顆壓根不屬於原裝的心依舊欣喜得不受控制的顫了兩顫。

華庭身後似乎長了眼睛,她這廂小心肝剛一顫,那一頭就聽到他慢悠悠的發話,“凍著,一會就好。”

長在別人身上的虱子不癢,華嫵在心中暗暗腹誹道。沒發現不知不覺中對華庭的忌諱已經去了不少。

在不見天日的後宮中早就忘記真心二字怎麽寫,偏偏華庭對華嫵的感情絕非作偽,一下就戳中了死穴。

華嫵正走神,沒留意華庭已經停了下來,沒頭蒼蠅一般重重撞了上去。頓時鼻子發酸,眼前一片模糊。她還沒從劇痛中緩過神來,身上突然一暖,一件厚重的披風圍了上來。

一個略帶三分笑意的男聲調侃道,“公子你是單衣過九寒天的人,皮糙肉厚不打緊。這是打算讓咱們金嬌玉貴的嫵小姐再躺上半年?”

“你這裏什麽都有,還怕沒她的衣服?”華庭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某人還沒來得及藏好的墻角處黑盒子上。

半開半闔的盒子裏,暖玉的情趣用具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男聲輕咳一聲,不動聲色挪了個位置,恰恰擋住了華嫵的視線。

華庭這才收回目光,滿意地看著華嫵兩眼淚千行的模樣,慢條斯理續道,“看,這不是就用上了。”

一語雙關,連華嫵都替他覺得牙疼。

男聲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搖著尾巴繞著華庭討饒轉圈,“可千萬別!要是到時候老夫人以為我對嫵小姐有非分之想,得……我還想多活幾年。”

華庭沒接話,齊優倒是冷淡地應了一句。

“這麽些年難為你還沒活夠。”

一語正中紅心,男聲頓時哎哎的叫喚了起來,捂著心口眼巴巴看著華庭,“我說公子,做人不能這麽不厚道!”

看來又是華庭的親信了,這個似乎對華嫵敵意沒那麽重,調侃打趣信手拈來,當然也不排除是人家壓根懶得和她計較。

華嫵暗暗擦了把辛酸淚,她之前擔心的狗不理現象沒有出現,真是讓人老懷甚慰。

等眼中淚意過了,華嫵這才看清先前說話的男聲本尊。明明是陰暗晦澀的地牢,他卻穿了一身風騷無比的大紅,一副活生生的浪蕩公子模樣。

這樣的人,也能執掌地牢?

按照以前這身體主兒的性子,有什麽疑問都是明白無誤地掛在臉上,華嫵照貓畫虎,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紅衣男的鄙夷。

紅衣男人酒色氤氳的桃花眼微微瞇起,隨即對華庭斬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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